全球汇 | 低密度地区——健康危机下法国城乡博弈的再思考【连载⑤】范式改变——法国农村新定义方法及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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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范式改变——法国农村新定义方法及其意义

上篇文章写到法国国家统计局（Insee）提出了基于市镇密度网格的分类方法，回应了对农村地区的关注，试图填补关于农村定义的空白。所谓的“农村”【也包括城市郊区，下文不再重复说明】，其特征首先是较低的人口密度，因此近年来低密度地区通常用来泛指农村，但仅“低密度”这一个特征，并不能精确地定义“农村”。农村地区由于不同的地理和历史条件，呈现出异质性的地域空间形式，因此，不能忽视农村地区存在空间上的多样性以及不同类型空间之间的关系。基于此，本文将探讨法国农村新定义的方法及其局限性，以及其作为范式改变带来的影响及意义。

1  农村新定义的方法

对农村地区的新定义基于一种密度形态学标准，其依据是市镇密度网格划分。具体方法是将土地划分为边长为1km的方格【在市镇边界处，1km网格会显得太大，不利于精确计算，此时可使用边长200m的方格】，先确定每个网格的密度等级，再根据连续成片的同类网格中的人口之和及其占市镇总人口的比例，定义出四类市镇密度等级：（1）高密度，（2）中等密度，（3）低密度，（4）极低密度。

（1）高密度网格（市镇）：方格内人口密度不低于1500人/k㎡，且这样的方格连续成片的建成区人口超过5万，则构成高密度网格。高密度网格区域人口占市镇总人口的比例超过50%，该市镇为高密度市镇。

（2）中等密度网格（市镇）：方格内人口密度不低于300人/k㎡，且这样的方格连续成片的建成区人口不低于5000人，但不属于高密度地区，则构成中等密度网格。这样的区域人口占市镇总人口比例超过50%，该市镇为中等密度市镇。

（3）低密度网格（市镇），和（4）极低密度网格（市镇）：方格内人口密度低于25人/k㎡，且这样的方格连续成片的建成区人口少于300人，属于极低密度网格。如果这样的区域人口占市镇总人口比例超过50%，该市镇为极低密度市镇，否则是低密度。（图1）

注：红色为高密度，橙色为中等密度，黄色为低密度，绿色为极低密度；白线为市镇行政边界。第一张图为市镇密度估算；第二张图是画出1km网格，逐个网格进行测定，并由此得出市镇密度定义（第三张图）。

图1  市镇密度网格分类方法示意图

资料来源：https://cartonumerique.blogspot.com/2021/05/gradient-ruralite.html

四个分类中的低密度和极低密度地区为农村。法国领土平等总局（CGET）观察站评价[1]，这种定义方法考虑了可以描绘低密度地区特征的基本标准“人口密度的形式”，但不同于通常使用的在整个行政区范围内计算人口平均密度，即简单的人口与面积的关系。这一方法更加稳定，可以在市镇范围内体现出人口分布的真实特征。事实上，欧洲统计局（Eurostat）早在2011年就依据市镇密度网格法设立了城市区域划分的欧洲标准，分为三个类别：高密度、中等密度、低密度。在某种程度上，Insee是在欧洲标准的基础上，通过引入一个补充类别来关注人口稀少地区，即增加了一个“极低密度”类别，因为这样的地区在法国的比例还是相对较高的。但欧标与法标本质上的区别在于，欧标是将城市作为目标对象，法标则将分类标准的侧重点放在农村。

事实上，以往为了勾勒出此类空间的边界，存在不同的关于农村地区的研究方法，这些方法多基于功能或形态学标准。具体而言，基于功能的方法将农村定义为城市影响之外的空间，包括城市吸引力、就业区域、生活环境等标准；基于形态学的方法则将农村定义为城市之外的“剩余”空间，不属于任何城市核及其周边共同构成的“城市单元”或“城镇类型”。新定义首先采用了基于密度的“形态学”标准，用人口密度和成片建成区两个限制条件来呈现一个地区的人口分布特征。然而这样的方法并不能体现出农村地区的多样性，于是Insee提出，在新的定义方法中引入“城市吸引力区域”[2]划分法，也就是增加了基于功能的类型标准作为补充，即叠加使用了功能与形态学两种方法。

所谓的“城市吸引力区域”划分法，主要是基于与当地就业的关系，通过观察通勤交通出行在农村与城市地区之间的流动性，衡量城市核对就业聚集的影响程度，分辨出受城市核影响程度不同的地区。

“城市吸引力区域”是一个市镇的集合（或城市群），由城市核（可能不止1个）和周边地区所构成。其中，城市核的建成区连成整片且没有飞地，人口和就业比较集中；周边地区密度较低，其劳动人口至少有15%在城市核就业（图2）。

图2  根据居住人口规模绘制的法国全境城市吸引力区域图

资料来源：https://cartonumerique.blogspot.com/2021/05/gradient-ruralite.html

“城市吸引力区域”划分法是Insee在2020年对城市地区的新的定义方法，是在根据密度梯度定义了农村之后修订的，它替换了之前的“城镇类型”（zonage d'aires urbaines，分四类：中心[城市核]、受中心影响的边缘[郊区]、受多个中心影响的市镇、不受任何中心影响的市镇；前三类属于城市地区，第四类为农村地区）。“城镇类型”的分类依据包括人口、就业和通勤，新方法的基础与之类似，但具体的划分标准有明显差异：（1）新方法中城市核的确定不再基于城市单元，而是市镇密度网格（即密度超过一定标准的连续网格）：（2）在周边与核心之前的通勤人口的比例方面，“城镇类型”方法中可纳入城市核影响范围的市镇需要向城市核输送40%的通勤人口，而新方法的门槛由40%降低到15%。

事实上，如果单纯地依据城市吸引力区域划分法，“95%的法国人生活在城市吸引力区域内”[2]。但是，这一基于功能的方法是从城市化程度和与城市联系的角度来定义农村，并不适合作为定义农村地区的主导方法，因此Insee将其作为补充标准，可以细化农村的类型，有助于反映出不同密度区域之间的联系以及人们的交通需求。根据这一方法，农村地区可以分为四类：受城市核影响强的农村、受城市核影响弱的农村、不受城市影响的低密度和极低密度农村。前两者因为受城市核影响，可以称为“城郊农村”；后两者不受城市核影响，称为“自治农村”。

2  农村新定义产生的意义

新的定义打破了以往以城市为中心的概念，提出了针对农村的定义方法。这种对范式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重新评估了法国农村的比重，也可以说是以一种新的视角反映了近年来法国国土空间的现实情况及其转变。根据2017年的人口普查数据，如果按照过去以城市为中心的划分方法，农村地区人口仅占4.5%，而使用新定义的标准，农村地区人口比例达33%[2]。也就是说，法国农村人口的绝对数量从约300万人变为近2200万人。而这三分之一生活在低密度和极低密度地区的人口，分布在88%的市镇中（其中极低密度地区覆盖了市镇总量的约三分之一和法国国土面积的35%，但仅容纳4%的人口）。同时，这一方法使法国与欧洲的标准取得一致，便于与欧洲其他国家进行比较。按照新定义，法国农村人口比重（33%）被凸显出来，高于欧洲平均水平（28%），在人口规模相当的国家中仅次于波兰（45%）。新范式重新勾勒出农村的轮廓及其实际份量，这将不可避免地让我们重新审视农村在社会经济中的地位，从而导致政策在总体上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从地方到国家乃至欧洲的财政都将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分配。

对低密度地区的定义，Insee的梯度分类方法具有客观性优势，但同样不能忽视，低密度地区的动态在实际情况中具有极大的多样性，例如：人口飞速增长的大城市周边地区，经历工业衰退的城郊，人口稀少的农村，人口随季节大幅变化的山区……体现出各自不同的特征和需求，无法同一而论。过去对农村地区的研究曾根据地形条件、产业发展、经济活力等因素分为三组七个不同类别（图3）：城郊农村（图3中的前三类）、工农业农村、退化的极低密度农村（图3中的后三类）[3]。这种分类法可以更好地表征不同类型农村的空间特征及其动态。但过于细化的方法很难确定统一的区分指标，而且始终缺少一个对农村地区整体的定义。从这个角度看，农村的定义需要具有概括性，它的价值是提供了一个可以继续深化、细化并持续修正的概念框架。

图3  法国乡村类型——以利摩日（Limoges）为例

资料来源：https://geoconfluences.ens-lyon.fr/informations-scientifiques/dossiers-regionaux/france-espaces-ruraux-periurbains/articles-scientifiques/definition-espace-rural-france

另外，根据补充标准，新定义下统计的2200万农村人口又可以细分为：58%生活在受高密度城市核吸引力影响地区，即城郊农村（1300万，相当于法国人口总量的19%）；而42%在城市吸引力以外，即自治农村（900万，相当于总人口的14%）[2]。可见，即使农村的分量被重新评估，但仍有一半以上受高密度城市核的影响，这更突出了城市与农村之间的相互关联性，而两者之间的边界究竟如何划分，在于不同方法和标准给定的划分条件。从这个角度而言，提升对农村的关注度不是为了摒弃已经建立的关于城市的概念，而是为了提示人们更多地关注城市与农村的关系和互动。

3  结语

普瓦捷大学经济学教授奥利维耶 布巴-奥尔加（Olivier Bouba-Olga）认为：“对农村的新定义太‘完美’了……农村地区多种多样，必须交叉其他的标准……农村与城市一样，有吸引、有排斥，各种状况都是可能的，各种各样的过程并存”[4]。目前提出的其他补充标准侧重于农村地区分类的细化，这就像一直以来对城市的研究一样，需要考虑不同的维度和评价标准，但这不能代替定义。Insee提出的在密度梯度和城市吸引力区域之间的方法交叉正是意识到了农村地区的多样性，并朝着这个方向寻求路径，但这仍然只是农村定义探索的开端。

这一范式挑战真正的意义在于突破了城市与农村的边界壁垒，将它们放置在同一标准中，密度形态学方法给出了一个横向观察的准则。新的农村定义固然存在探讨的空间，但它的进步之处在于没有将农村与城市分割开，而是以网格的方式维持了它们之间的空间连续性，同时也可以理解为在另一个维度上衡量城市化的程度。这是以关联的方式理解差异，将更有助于将关注点落在城乡之间的联系上。

参考文献

[1] AdCF, Transdev. Nouvelles solutions de mobilité dans les espaces de faible densité : une priorité des prochains mandats locaux[R/OL]. (2020-05)[2022-03-29]. https://www.adcf.org/files/AdCF-Guide-transdev-18x24-v6-essai-225.pdf.

[2] INSEE. La France et se territoires - edition 2021[R/OL]. Insee Références, (2021-04-29)[2022-03-17]. https://www.insee.fr/fr/statistiques/5040030.

[3] LABARONNE D, JOLY P, JARLIER P, GALLIEN C, DHUMEAUX D (Ministère de la Cohésion des Territoire et des Relations avec les Collectivités territoriales). Ruralités: une ambition à partager - 200 propositions pour un agenda rural[R/OL]. (2019-07-26)[2022-03-29]. https://www.vie-publique.fr/rapport/268391-200-propositions-pour-un-agenda-rural.

[4] Bouba-OlgaO. Qu’est-ce que le «rural »? analyse des zonages de l'Insee en vigueur depuis 2020[J/OL]. Géoconfluences, (2021-05-25)[2022-03-29]. http://geoconfluences.ens-lyon.fr/actualites/eclairage/grille-densite-zonage-aires-urbaines-definition-rural.

作者：樊朗，法国斯特拉斯堡国立高等建筑学院AMUP研究所研究员；《国际城市规划》法国站联络员

预告：第六篇  农村地区面临的交通出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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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排版 | 张祎娴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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